译文
长生往往只是一种自己的念想,世间没有灵丹妙药可以供给。
访遍名山大川,历经悠悠岁月,两鬓生出丝丝白发也无济于事。
微贱的身躯一旦被私念所系,偏离(致良知的)大道就越来越远了。
中年之后内心忽然有了觉悟,返老还童的灵丹就在这里。
不用炉也不用鼎来炼丹,也无须来算坎卦、算离卦。
(致良知)本来就不必考究开始和结束,难道它还有死生期?
那些游荡江湖的方术之士多么可笑,他们诡异的言论反而增加了人们的猜疑。
许多寿星,缘由各不相同,其实难以找到相同的途径。
内心蕴涵着宇宙间的乾坤变化,还需要另外寻求解除
天下学问,惟夜航船中最难对付。盖村夫俗子,其学问皆预先备办。如瀛洲十八学士,云台二十八将之类,稍差其姓名,辄掩口笑之。彼盖不知十八学士、二十八将,虽失记其姓名,实无害于学问文理,而反谓错落一人,则可耻孰甚。故道听途说,只办口头数十个名氏,便为博学才子矣。
余因想吾八越,惟馀姚风俗,后生小子,无不读书,及至二十无成,然后习为手艺。故凡百工贱业,其《性理》《纲鉴》,皆全部烂熟,偶问及一事,则人名、官爵、年号、地方枚举之,未尝少错。学问之富,真是两脚书厨,而其无益于文理考校,与彼目不识丁之人无以异也。或曰:“信如此言,则古人姓名总不必记忆矣。”余曰:“不然,姓名有不关于文理,不记不妨,如八元、八恺,厨、俊、顾、及之类是也。有关于文理者,不可不记,如四岳、三老、臧榖、徐夫人之类是也。”
昔有一僧人,与一士子同宿夜航船。士子高谈阔论,僧畏慑,拳足而寝。僧人听其语有破绽,乃曰:“请问相公,澹台灭明是一个人,两个人?”士子曰:“是两个人。”僧曰:“这等尧舜是一个人,两个人?”士子曰:“自然是一个人!”僧乃笑曰:“这等说起来,且待小僧伸伸脚。”余所记载,皆眼前极肤浅之事,吾辈聊且记取,但勿使僧人伸脚则亦已矣。故即命其名曰《夜航船》。
古剑陶庵老人张岱书。